扬玥二玖

一个破码字的(͒˶´⚇`˵)͒

【原创】逾矩『续1』

*《逾矩》的续集,或许更像正文

*可能会有很多bug还没改完,很仓促产物

*主要是证明自己有在写东西【抹泪】



序:

  宠物是需要被加以正确管教的,否则主人和宠物的关系不会再是支配与服从的关系。无用的主人会养出性格狠厉的宠物,无形中允许宠物逾矩,我想这大抵是宠物伤人的根本原因所在。

  将人当做宠物同理,只是主人需要具备的能力更多。并非是自夸,徐渊脖颈上无形的绳子我来牵制是最适合不过的。

  也只能是我。

  一:

  “杜怡姐,这份文件处理一下。”同事在我的工位旁这样撂下一句,与此同时被放下的还有她口中所谓的文件。

  “我知道了。”只应了一声,键盘被快速地敲击,咔哒咔哒的声音响起,我眼睛盯着屏幕没什么波澜感叹了一句,“快下班了啊。”

  “前辈下了班打算去做什么呀?”我隔壁工位的女孩凑过来眨巴眼睛。她是个很活泼的女孩,刚刚结束实习期,我负责带她,而她似乎很依赖我——只是不知哪里来的错觉。

  “去咖啡馆坐坐。”我翻看着这份刻意在快下班时间丢过来的文件移动着鼠标没看她回答,“不过看起来时间会很晚。”

  “这样啊。”女孩点点头没了话音,可能是依旧没有习惯我工作时回答刻意缩减的习惯。工作时或许态度会冷淡些,这种生人勿近对我来说是必要的。

  顺带一提,打算准点下班去的咖啡馆是那个四年前和徐渊坐下来面对面对峙的咖啡馆。它现在就安安静静的坐落在我出租屋外不远处的商业街。

  固定时间点去固定的地方坐坐是我计划中的其中一环。说起来为了这个计划我可是改变了很多原定计划,因为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所以我能做的只是尽可能保证我依旧能达到我的最终目的。

  我原本不打算在国外工作,不打算从事心理医师以外的工作以及——不打算驯服徐渊。

  四年前,他不声不响替我除掉了我一直犹豫不决的我最亲爱的哥哥,虽然不是为了我,但也算是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我那时只是惊讶于哥哥如此静悄悄地死亡,我想知道是谁在我之前动了手,然后遇到了那个自作聪明又确实很有资本的小宠物。

  凭他的能力,足够自我择主。不过可惜,我的打算可不是像是求偶般的展现自己做主人的能力好让他选择我——我已经选择他了,我要他成为我的宠物,而这一切是全凭我的意志,不是他是否选择的意愿。

  主人必须拥有绝对支配权。这点哥哥做得很好,可惜他暴力又严苛的规矩并不适宜所有宠物——还有他的花心,他不该挑选极富妒心的宠物。嫉妒会使人变得面目全非,即使是最温驯的宠物都可能被嫉妒支配而狠狠咬断主人的喉咙。

  我原本不打算尝试驯服徐渊,他太聪明、太真诚、太不可控了。一定要说缘由,那恐怕就是他的手伸得太长,我还在大学时就在无数细节中能感受到他的存在、他的眼睛、他的视线——虽然大多是看起来有些善意的,比方说当小姨委婉地和我谈家里的经济有些拮据——这当然是借口,不过是觉得女人读大学没什么用处罢了。好在隔天我就收到了一笔转账,足够我的学费和生活费,是哥哥的号转来的,我知道是他。我想大概哥哥并没有交代过他要好好待我,我并不反感,他甚至帮了我大忙,不过我讨厌被人监视,他要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成为我的宠物。我想他现在大概也很需要一个主人吧,他不会再挑到称心的主人了,而我打算试试驯服他,或许是各取所需呢——他需要一个主人,而我想要一个宠物。

  我故意毕业后在这里找了一份工作,不是监视我么,那就方便他,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活动。他很沉得住气,那我就趁着这段时间适应适应国外的生活,好为接下来的对峙谋取尽可能多的优势。

  女孩已经甜甜地笑了笑和我挥挥手下班了,我照例道了句再见继续手上的活,等我跨上包准备离开时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好在,咖啡馆营业到很晚。推门进去,门铃响声清脆照例欢快欢迎宣告任何一位客人的到来。

  侍者已经脸熟我了,轻轻点头笑了笑向我致意,我回以一个微笑照例点了蓝莓松糕、华夫饼和一杯黑咖啡。我转身看向那个靠窗的座位,脚步顿住。

  我一直坐的那个座位此时少见得有了客人,这个点原本应该是极少人会光顾了。不过我并不算太惊讶,对方温和的笑颜和尾指上的黑戒我再熟悉不过——

  “徐渊先生。”

  “杜小姐,晚上好啊。”

  徐渊托腮看着我,笑得虚伪而温文——灯光、神情、场景和四年前一模一样,场景几乎和记忆中完全重合。

  而和当年咖啡馆里唯一不一样的,恐怕是我了。

  二:

  “杜怡姐!早上好——”

  隔壁工位的女孩今早依旧活力十足地同我打招呼,这就是年轻特有的朝气么,我在心里暗念。

  她朝我甜甜笑笑坐下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我聊天,我手上工作现在不多,也浅浅笑笑同她聊着。自然,我隐去了昨晚咖啡馆的遭遇以及——我抽屉里拟写完毕的辞职信。

  如果她知道,恐怕会惊讶地询问缘由。不过,我倒是不希望她知道,可能几个月的相处有了些感情了吧。

  说起来,女孩叫萧柯,相比起普通家庭来家境非常不错,而且家庭美满,是典型的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她考进了这里的大学,毕业后在自己喜欢的领域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小姑娘很聪明,也非常好学,进步非常快,浑身自带的活力和朝气总是令我隐隐有些羡艳。

  反正总归是要知道我离开的。而且我并不是不负责任的人,手上囤积的项目完成后再提交辞呈——我是这么打算的,而且这么打算很久了。不过,昨晚凑巧在咖啡馆遇见徐渊是离职导火索罢了,那是心照不宣的一次约会。

  “您今天下班倒是晚啊。”徐渊当时懒散地搅拌着他面前的那杯喝了一半的咖啡,语调平平。

  “您今天下班倒是早啊。”我没改话语的格式,自然得拉开他面前的一把椅子坐下来,简单谢过侍者端来餐点看着他。

  其实我办公的大楼对面就是徐渊办公的大楼,这点我也是故意的——方便对方恶趣味的监视嘛,不过没一开始选择他的公司是想看看他能沉多久——要是再遇不见他,恐怕我也会辞掉工作转而进他的公司进行主动出击了。不过还好,是他主动找上我了,这点到算是他屈尊。

  他淡淡笑笑喝着面前的咖啡,并不着急进入正题。而我正吃着自己盘子里的蓝莓松糕,平常酸甜的蓝莓酱总是能让我的心情变得放松,不过现在美味的糕点只能完成它们的本职,仅仅让我有些饱腹感罢了。

  徐渊很体贴地递过一张纸巾来,示意我擦擦嘴角的奶油,我自然地接过来擦去,又配合地询问他是否还有残留——就像是一对普通的暧昧时期的情侣一样,千千万万普通情侣中的一对,就这样普通。但我们不是,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唯一扯得上点关系的大概就是,面前的这家伙是我哥哥的……

  熟人。

  这家伙连恋人也算不上,我心下不由得浅浅地同情了一下他。

  “杜小姐怎么出国了?”徐渊漂亮的桃花眼静静地注视着我盈满笑意,我知道这个家伙在装傻充愣,他温和的嗓音真的会令人觉得他在担忧,“国内出了什么事情么?还是家里有困难?”

  “没有呢徐先生。”我也摆出一副温和的笑容拿出一副甜腻的嗓音,在职场里我已经早早得学了一些东西,早就比大学时代更能自然地表演了,“我只是单纯的想要来这里发展工作罢了,或许能得到许多锻炼,有助于以后呢。”

  “杜小姐看来对以后很有规划嘛。”徐渊双手交叉放在下巴处,笑容游刃有余中透着令我不悦的随意,“我可能听听您以后的规划?”

  “当然可以。”我眯起眼睛来注视着那双浅棕色的眸子微微咬了咬字音,“主要是拿回一些遗留在此的东西。”

  “比如说呢?”徐渊显得饶有兴趣。

  “先撇开什么东西。”我喝着黑咖啡不忧不急看着他笑,“要不要先算算账?算算——你这些年来的监视?我可是可以告你的。”

  当然告不成,这家伙连杀人都能将所有证据捂得严严实实,至今没有见光——更何况监视呢,狡猾如他,怎么可能栽在这种地方。

  “您没有证据。”他笑得淡漠抿着咖啡,“况且要这么算,您的学费还是我出的钱呢。”

  “是么?我还以为是哥哥遗留的财产。”我不动声色浅浅笑着,“毕竟后来您连哥哥的公司也一并吞掉了。”

  “我只是代为打理,杜小姐。”徐渊歪了歪头笑得无辜,“所有的盈利我可都好好放着没挪动,我还要动自己的钱来补他漏掉的税呢……这当然也算是您哥哥的钱,不过刚好听说你家有些困难,所以就打过去了。”

  “是嘛,一天就能收到消息?”我尝起华夫饼来,上面淋着的焦糖第一次让我感到过于甜腻,“而且这是你的一面之词不是么,谁知道你有没有真的放着不动?”

  “如果你愿意,可以来查账——前提是你看得懂。”徐渊搅动着咖啡,铁质的勺子碰撞在陶瓷杯壁发出清脆的声音,看着我的神色漫不经心笑了,“或者你不放心,可以亲自来打理。”

  “……薪酬福利怎么样?”我托腮好笑地看着他,我知道他这是想将我调进自己麾下,方便更好的观察——这是个很好的台阶,也表明他对我感兴趣了,自然,如果我在他手下干活也更方便摸清他,“你是知道我现在的公司待我还可以。”

  “都可以谈,杜小姐。就凭主人的情分,我这里的待遇不会差。”徐渊听见我的话搅拌动作一顿眯起眼睛来上下打量了我一遍,“……我现在颇像是来挖人的。而且,您不觉得如果您真的来了,像是某种关系么。”

  “被上司特殊关照的那种关系?”我在心里暗笑,面上只是托腮直直盯着他能够引人坠落的眼眸,一字一顿笑得愉快,“我不在乎这些,徐渊。”

  我不在乎,我的目的就是你,徐渊。

  如同他的名字一般,我想他大抵就是真正的深渊。与深渊的对抗会是怎样的结果呢,会像哥哥一样被深渊吞噬殆尽不留下任何痕迹么,还是说还有另外的结局?这么多年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生活,我已经厌倦了——我或许是期盼着一点可以撼动我灵魂的挑战,在遇见他以先,我长久的没有什么强烈的欲望。

  正如同他曾经所说,人类不加掩饰的欲望是美的,他是以蚕食这份美妙而生之人,他以近乎病态的这种审美找上了我乖戾的哥哥,在那份美丽逝去后又亲手杀掉这份美的载体。他是这份美的诱导剂,他做得很合格——

  我很期待从他浅棕色的眸子里欣赏到倒映出的自我体内散发的那种欲望。

  三:

  “是杜怡小姐?”

  前台的笑容温和且公式化,她引着我去往面试的办公室的路上轻声问我,嗓音令人感觉很舒服。

  我“嗯”了一声也浅浅笑着,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内部的装潢。不得不说,装饰简洁、宽敞、明亮。办公室大多以冷静而经典的蓝白色调为主,应该是时值午休时间,办公室走廊里零零散散走动着一些人,以一种好奇但克制的目光看一眼,只是朝带路的前台温温笑笑随后离开。

  我打量的目光不多久被迫收回,因为那位前台小姐领着我到了一个门前,示意我直接进门即可,而她则朝我笑笑做了个加油的口型随后离开。待她在我视线里走远,我收起所有表情敲响了门。

  “请进。”

  推门而入,不出所料是徐渊本人。不过这一次我无意和他对峙——现在在他的地盘,他更为有利,我招架不住他的调笑,那就假借这个走过场般的面试严肃一回好了。

  嘛不过,他还真抽出时间来单独面试我了,这倒也应该——应聘他的秘书,他不来面试那谁能面呢。

  徐渊翻看着我的简历,我照例将腰背挺直直视他,他不多会放下简历抬眸看向我,倒是少见地正色不少,询问了很多初面时就询问过的问题,以及一些专业知识以及工作经历——不过他倒是少掉了从前公司辞职的原因,想必他不想自讨没趣被我反唇相讥。我没有任何波澜回答着他提出的所有问题,我已在职场摸爬滚打过很长段日子了,虽然我承认我资历仍然不如面前的这个世人眼中的商业天才,但话术或者经历对普通人来说应该是足够用了。

  面试很顺利,很快接近尾声。徐渊的态度也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和平常一样懒散,他收拾了一下桌面上的我的简历,做上一句客套话的结尾:“好了杜小姐,我们公司的各种情况以及工作内容我应该在刚刚的谈话里完全讲清楚了,您还有什么要问的么?没有的话我就要结束这场面试然后恭喜您了。”

  “有的,也不算是问题,只是个条件。”我平静地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嘴角上扬摆出一副微笑,“不知兄长的那套房子我能否从您手里租下呢?”

  “……那套房子?”徐渊散漫的态度明显瞬间被收敛起,看向我的眼中好奇又饶有兴趣地含着些笑意,看起来一副颇好说话的样子,“我是说,当然。这没什么不可以的——租下?那工资还有待商议……那么如果您有困难当然可以同我讲。您应该知道租下它的市场价,还不加那套房子在我心里的价值呢。”

  “首先,它有一定部分是哥哥的遗物,我只是有些怀念他,我没有睹物伤人的习惯,我只是觉得那里我或许能更舒服些。其次,我知道市场价,而且我能够独立负担。”我看着他兴致越浓的神情有些不悦,却没表露出来,或许不悦也可能是因为讲了怀念哥哥等这种瞎话,总之我看着他继续说了下去,“但如果要加上您心里的价值,我想我大概是没办法负担得起的。”

  “如果我不租呢,”徐渊托腮笑了,那样游刃有余,“您有第二计划么?您知道的,我有就算将它卖了您也无可奈何的能力。”

  “您没法卖了它。”我歪头笑笑,“因为虽然您出了钱,但名义上房子是哥哥的。还有,我大概研究过一些当地法律——但如果您伪造了遗嘱并且瞒过警方了等等什么的,就请当我没说过。……是的,我没有第二计划,您也没有理由必须租给我,我没有要挟你的把柄。哪怕那栋房子永远无人住,您也可以不租给我然后多收一笔租金。”

  “在您眼里我就是这样贪财的人么。”徐渊的笑容更浓,已经胜券在握般的神态毫不掩饰,“照理说我是可以这么做的……您没什么其他筹码同我讲了么?诶呀,这可就难办了,毕竟我真的很喜欢那栋房子。”

  他好看的桃花眼眯起,眸中戏谑的意味已经满溢出来,仿佛已经完全得胜般像审视着自己的手下败将般上下审视着我。这种目光倒像是抓住了我的把柄,正贪婪得思考着还能从我身上的哪里再榨取一些价值,我知道这种目光他是故意摆出来给我看的,为的就是让我不舒服。等他玩够了就会松口,装出一副忍痛割爱的救世主模样——不过我不打算如此低微乞求他的施舍。

  “如果您真的很喜欢的话,那么我忽地觉得我现在的出租屋也算是能够好好蜗居的地方。”我依旧笑着,对上他僵了一半的笑容歪了歪头,“那栋房子只是因为我真的很想去想念想念逝去的兄长。但是您对兄长的死应该也同样悲痛,这样任性的要求您割爱真是我的无礼。我想出租屋或许还离公司稍近一些吧,这样也能更好的工作嘛,您说呢,徐渊先生?”

  “当然,当然……”徐渊指尖轻轻叩击着木制的桌面发出笃笃笃的声音,隐隐听得出他的烦躁——但他的笑容依旧那样得体又恰到好处,已看不出先前的一僵了。他沉吟了很久忽地低下头撩了一把头发,几乎是少见的用投降的语气看着我笑笑:“但是弄僵我们的关系也不好不是么?”

  我隐隐觉得他现在倒像是只败家犬,不过他对于他在这次对峙中的失利还算是坦诚——他的言外之意是要我给个台阶下。并不算难,我想。

  “当然。而且我实在是很需要那栋房子,徐渊先生。”我故作诚恳看着他笑了,稍带些嘲弄意味,“那栋房子可比出租屋要舒适得多得多。”

  “那么,合作愉快。”徐渊笑了站起身来向我递来右手,“租金以后再谈吧,杜小姐最近估计要忙忙搬家了。”

  “合作愉快。”我也站起身来向他伸出右手,他绅士地只轻轻握了握我半手,“总之,谢谢您了。”

  他的体温顺着他的掌心传来,滚烫得令人心悸。

  四:

  屋子内部还是印象中的样子,一点也没有改变。我将行李堆在门口,顺着地板用食指抹了一道,再抬起手来一点灰尘也没有。看起来徐渊倒像是个念旧的人,收拾得极干净。

  我先去了书房,陈设依旧是那副样子,桌上的相框依旧安安稳稳地立在桌角,相片中的我依旧笑得真诚而灿烂。

  我有多久没这样笑过了?我已然记不清了。

  指尖残留着相框冰凉光滑的玻璃质感,我一瞬间被一种不知名情绪包围,视线下移至食指上的荆棘黑戒时又像是被拽回来一样。我拍了拍脸颊,转身去门口搬东西。

  我的行李不多,而且屋内原本的设施就非常齐全,不用再把什么大型家具搬进来——而且没算进租金里去。他看起来也并不着急向我讨要租金,我知道大抵是不会再提房租的事情了——我大胆的赌一把,毕竟他要是真的讨要租金我也只是重担大一些而已。

  硬从他手里要得这栋房子确实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更加宽敞明亮而且免费罢了。拿怀念哥哥那一套摆出来和他谈,我真是努力克制着才没有恶心得吐出来。

  “嗡嗡。”

  将东西整理完毕后我打开了电脑,看看有没有流程化的消息被发来——一封来自徐渊的邮件。我点开,大体浏览了下,简言概括下来就是提前让我熟悉下工作内容的资料罢了。他最后以私人的口吻同我讲下礼拜入职,在此之前先忙搬家的事情,还好言宽慰我不要紧张工作的内容等等——我品出点嘲弄意味,因为这活像是宽慰一个第一天步入职场的小姑娘的语气。

  一年工作经验确实也不算多,我扶额。被他这种老油条这么看确实不为过,不过总让我感到有些小小的恼怒。

  邮件上还小小的布置了一些简单的活计,让我莫名其妙的联想到那种开学第一天布置下来的作业。就那种难度和题量,于是我点开他发来的几份数据进行作业,等到完成时,右下角的时间告诉我该吃晚饭了。我倒是不着急,转头倒在了床上舒展四肢。

  不按时吃饭已经成了习惯,不过好在胃病还没找上我——不幸中的万幸。哥哥还在我身边时我倒是一顿都没落下过,否则能被他念叨死。

  我伸个懒腰想着附近倒是有个超市,不过食材买回来等到煮好以后估计只能当夜宵吃了,还是买些速食类的随便吃点好了。主意打定,我起身打算去找外套和钥匙。

  “叮咚。”

  穿外套的手顿住,门铃声清晰地传入耳中,粉碎掉我最后一点把它当做幻听的希望。我知道是他,只是这个点他的拜访我有些猜不透——总不是来给我突击作业的吧。

  我将穿了一半的外套穿好,拧动门把手大方地打开门:徐渊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那样的熟悉感已经不令我惊诧了。

  “什么事?”我抬头问他。

  “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他厚脸皮地笑容不变,转头看了看四周朝我笑得更愉悦——我倒是听见了些塑料袋摩擦的声音,“不打算请我进去么?”

  “……如果是来帮忙,你上午就应该来了。”我认命得将门打开,这时我才发现对方左手正提着一个鼓囊囊的塑料袋,“这是什么。”

  徐渊走进来将门关上,他径直将塑料袋放在厨房间,我发现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已被塑料袋勒出了些鲜红的印痕,我想过会就会消掉了。说实话,他拎着塑料袋进来时我总感觉很滑稽——没来由的,只是和他西装革履坐在办公室的儒雅形象非常冲突,我有些好笑得看着他,等着他回答我的问题。

  “你还没吃晚饭吧。”徐渊看了我一眼。

  “当然没有。”我回答,去分类塑料袋里的东西。

  他当然知道我吃没吃饭,搬进来以后我还没去研究研究哪些地方能在这偌大的屋子里藏着眼睛呢。

  塑料袋里大多是些速食类食品,也有些烹煮简单的包装好的食品和一些调味料——还有饮料,可谓细心至极,新鲜食物仅限于水果。我揉了揉太阳穴——我发现我还是想念国内的菜市场。

  我留下一包三明治和一袋意面和配套的酱料,调味料摆在灶台桌面,其他的统统塞进了冰箱,足够我吃几天了,趁着这段时间将东西补齐也不错。

  “徐渊,你吃过饭了?”我将三明治丢在饭桌上,拎着那袋意面和酱料斜睨了他一眼,“做两份还是做一份?”

  “我吃得少。”他挑了挑眉显得有些讶异笑笑,“少放些就好。啊,我没什么忌口。”

  他的那副表情大抵是没想到我会做饭,我无奈地想。但是吃人嘴短,这次我倒是没太生气——既然是雪中来送炭的家伙,那刚好让他也暖和一下好了。

  火舌贪婪地舔舐着锅底,锅里的冷水底下翻起细密的小泡,而我已经在一堆调料里找到了一瓶橄榄油和海盐。锅里的水已经咕噜咕噜冒着泡了,蒸腾起的炙热水汽在我往水里倒橄榄油和海盐时灼烧着我的手臂——不算什么,我并没有娇贵到这种程度,只是橄榄油和海盐混杂在热水里也已香气扑鼻。意面被我大概估量了下,一把竖着立在沸水里直到煮得软化服帖在锅里随着沸腾的泡泡上下起伏——不宜煮过久,十分钟足够。姜黄色的意面在上下浮沉中逐渐变成了奶油色,沸水表面金黄的圆形油点碎成更小的圆圈,汤逐渐变混浊。我将意面捞出过了遍凉水,摆出两个盘子分开盛放。汤水被全部倒掉,将已经配置好的番茄肉酱倒在锅里翻炒几下,权当简单加热——香气在拆包的一瞬就迸发出来,此时更是让人垂涎欲滴。分别淋上酱汁,给徐渊的那盘我又调整了一下摆盘——没有什么干酪碎、欧芹碎或者是黑胡椒,因为现在没有,所以我不太讲究。

  徐渊就站在我身后,乖巧地站在不挡道的地方看着我的一举一动。我将两盘意面留在厨房故意自然地朝他努努嘴,示意他像服务生一般去端去餐桌。他反倒没什么波澜真的端去了餐桌,我转身去冰箱找到了饮料和塑料杯也去了餐桌,替他和我都倒上了一杯。

  “杜小姐手艺不错。”徐渊用叉子优雅地卷起些意面来送进嘴里。温和大方的笑容吐出这样衷心的褒赞,只是凭这漂亮的脸就能让人心情愉悦不少——我主要是愉悦于口中番茄酱的酸甜气混杂着饱满肉粒的满足感,要不然我可能会阴阳怪气地反讽一句。不,这么干倒也不算讨厌或者排斥他了,不过是一种不知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而已。

  “谢谢,还怕您吃不惯呢。”和他不同,我不太讲究吃相,不过也没有太难看,总之我确实是饿了所以不顾劳什子礼节边嚼边咽,但口齿还算清晰,“……恭维话就免了。毕竟是您买来的,一顿饭而已。”

  “不客气,只是刚好想到您大概会忙到忘掉晚饭。”徐渊的语调和平常一样温和,卷着一截吸饱了番茄肉酱的意面送进嘴里不徐不疾,“就和主人一样。”

  ……想起来了,哥哥也是不爱按时吃饭的主,他还有胃病,不过似乎不太严重。提起这个,是在故意示威吧,向我示威。

  示什么威呢,委身于我难道令他折了尊严和脸面?我几乎就要笑出来,他需要一个主人,而我只是想要一个宠物——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挑战,我只是渴望此过程他的精彩表现。

  我巧妙地将话题岔到轻松的地方去了,意面和饮料都在交谈中愉快的被消耗完毕,一场气氛相当融洽的晚餐。我收拾了碟子正打算去厨房洗下盘子,徐渊托腮看着我忽地开口问起给我的资料是否有整理好。

  “好了。您打算现在就检查作业么?”我撇他一眼,“电脑在书房。而且我并不信您不知道我电脑的密码。”

  徐渊没接话,等我洗好碗收拾好东西后出来发现他依旧呆在餐桌前。看见我出来他才耸肩笑了笑起身往书房的地方走去,我无言,跟在他身后。

  他是在表明自己没动手脚,没有恶意。我耸耸肩,这倒显得我猜忌多疑了。

  徐渊在处理工作时难得显得正经些,而且要求并不算低,有轻微的完美主义倾向。我想,大概我之后的活计不会太少了。

  五:

  “杜怡,这份文件——”

  “放我办公桌,稍后处理。”

  忙碌而枯燥。

  我能够理解为什么长时间泡在键盘敲击的单调声音中会使人颓唐了。若是彻底习惯了这一模式,恐怕所谓的所有骨气、理想、抱负等等都会被逐渐磨平,毫无棱角也就造就了碌碌无为的一生,终生被温饱奔波劳累。

  我的适应期已过,或者说我适应新环境的能力并不算太差。总之我已经能有条不紊的处理应接不暇的工作,却不反被它们支配了。

  早晨时我照例将一天的行程一条一条报给坐在我对面搅拌着咖啡的男人,对方静静地听着并未做声。工作时他像另一个人,像是个正常人,我有些想发笑。

  “下午有场会议,时间和接见客户冲突。”我看着他,“推掉什么?”

  “会议,结束后我看看会议记录就好。”徐渊抿了一口咖啡淡淡。

  我起身准备告辞,去我的办公室处理文件去。接下来大概就是兼职个定点报时的闹钟而已,临关门时对方突然开口叫住我。

  “有什么事?”我顿住手。

  “下月七号,将我的行程空出来一天。”徐渊的咖啡杯被放在了一边,直直看着我,其中浅浅的笑意和之前一样了,“杜小姐你也是。那天我另外有安排。”

  九月七号。

  我歪了歪头道了声知道了,转身退了出去。挺奇怪的,这个日期对我来说有些熟悉,但又说不出是什么日期。

  这当然能引起我的好奇,但我并不想追问。

  但,会是什么日子?

  徐渊的生日?不,那家伙的生日在五月;哥哥的生日?在八月。若是忌日也是在十月;我的生日在十二月,就更不可能了,我只是非常好奇这个日子为什么非空出来不可。恐怕是我多心,因为毕竟空出来一天没什么,或许只是想去休假呢,或者是放松一下,随意找了一天,恰巧在九月七号不是吗?

  等下了班回到家,我就知道这个日子肯定有特殊含义,绝不是随口定下来的。

  书桌上被摆着落灰的日历上,九月七号被浅浅的用铅笔圈了一道。那是哥哥用的日历,我一直没收掉,没什么原因,不过是忘记了。上面哥哥的笔迹很多,旁边多会批注哪一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唯九月七号只浅浅圈了一道,没再另写些什么。

  ……真吊人胃口。

  我没再理会这件事,熬不住好奇心去问徐渊会弱掉我的能力,总感觉会丢面。此后不过不断重复着日复一日的工作,徐渊看向我的眸子变得戏谑,但我俩的谈话依旧不温不火,就好像只是上司和下属一般。

  直到九月六日晚,我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正准备拎上包离开时,一抬头,对上徐渊的浅棕色的眸子。

  “……要加班?”我看着他揣测了半天沉默半晌后开口。

  “别紧张,”徐渊闻言笑出声了,“明天中午左右我去接您,杜小姐。好好睡个懒觉。”

  我发觉他还没有离开的动作,挑了挑眉:“还有其他吩咐?”

  “明天尽量穿黑衣。”他看着我,笑容难得显得沉静柔和,“黑色的。总之不宜太花哨。”

  “我知道了。”我点点头目送他离开的背影。

  或许我不该乱猜明天做什么,安安心心享受来之不易的一个上午的懒觉就好。

  六:

  等我的手机响起徐渊的电话时,十一点刚过,我正在考虑要不要吃午饭。

  “喂?”我先开口。

  “是我。”电话那头有些杂音,大概是在外面,“我快到了,午饭就一起去外面吃吧。”

  “……可以。”我回答他,顺手将拿出来的面包重新收回冰箱,声音平静,“是你请客对吧,徐先生?”

  “想去哪里吃?还是我来定?”对面的声音带上浅浅笑意,“快些想吧,我到之前你能想到么?”

  “徐先生来定吧。”我思索片刻回答他,“吃什么我无所谓。”

  于是精致、奢侈、吃法讲究的法餐成了我俩的午餐。

  我抿着被当做开胃酒的白兰地看着对面同样优雅抿着白兰地的家伙,他眸中惯有的浅浅笑意让我觉得,他该不会是以为我不了解法餐的用餐礼仪来看我出丑吧。

  说实话,还是在华人街吃饭来得自在。不过法餐我略懂一些,好在吃的也不算绝对正宗的法餐,我懂的那点知识应该是够用了。

  我吃饭习惯速战速决,以小时起步的法餐让我有些头疼,不过静下心来享受倒也没有那么难熬。对面从始至终优雅的男人,倒是也没让这顿饭太过冷场。

  徐渊的学识素养确实很高,和他不熟悉时他也有能力在任何场合不冷场。几乎什么都能谈一点,如果他愿意,能摆出一副令人印象极好的笑脸。

  舔去唇上最后一点油渍,我看了一眼手机显示的时间,三点二十。

  “走吧……还是说您要休息会?”徐渊的桃花眼弯弯。

  “走吧。”我摆摆手起身来。

  徐渊轻轻点点头,在账单的夹子中留下了小费后又自然而温和地和店员道了谢谢和再见。我跟在他的身后,也轻声道谢——是遵守一种比较重要的礼节,大概代表了是人人平等、相互尊重的礼节。这点是徐渊和我去取车的路上被告知的。

  人人平等,相互尊重。

  我斜睨了他一眼,只是觉得这种字眼自他的口中说出来有些莫名的怪异。毕竟,单单从平等来说,就全然不符合他的个性了。然而对方爽朗地笑出了声,大概也意识到自己所说的字眼有些怪异,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容收敛不少,忽地显得有些疲惫了。

  “我失言,这个话题就此打住……确实不是让您出来做这些的,您马上就知道我空出今天是做什么了。”他又一次替我拉开车门,也依旧绅士地护住我的脑袋淡淡的笑了笑,“别着急。”

  车窗外的景物又刷刷地往后退去,模糊一片,想要看清些什么也总是会以失败而告终。我无聊地托腮看着窗外,车流量越来越少,是在往南边较为偏僻的地方驶去。

  “所以到底是去哪里?”我看着窗外没看他。

  “等到了就知道了。”他似乎笑得开心,踩下油门态度随意,“很快就到了。”

  我仍旧一头雾水,但强忍着好奇心没有开口再询问他。待车窗外出现一排排各种各样的竖立着的墓碑时,我忽地明白了是什么地方——墓园……但不是哥哥的墓园,他的墓园在东边。

  车最后还是停了下来,徐渊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两束白菊,其中一束递给了我,我沉默着接下花。

  墓园很安静,非常安静。阳光非常明媚,照得人感觉暖烘烘的,徐渊走在前面,他走得并不太快,我也就不紧不慢地跟着他。雪白的墓碑立在道路的两边,来不及一一看过碑上所刻下的名字亦或是生平就匆匆路过——墓碑总是会令人胡思乱想。譬如人这一生有什么意义呢?到最后不也是永远沉睡在碑下。运气好些被后代带着花束来纪念,运气不好些就永远被遗忘了,不是么,这样看来人一生的沉浮挣扎都有什么大的意义呢。

  徐渊的脚步停在一个普通的墓碑前。或许比旁边的墓碑高了些,工艺精美了些,但,依旧只是一个墓碑而已。

  徐旭。

  徐渊告诉我墓碑上刻着的名字叫徐旭。我问徐渊是否是父亲的墓,徐渊则沉默着将白菊放在了墓碑前点了点头。

  “欧……仁·坎贝……特?”我也将白菊放在碑前眯起眼睛轻声重复碑上的名字。

  “我母亲是法国人,”徐渊也眯起眼睛看看碑上刻的字耸肩,“父亲是入赘,他本名徐旭,坎贝特是母亲家的姓。他还在时,别人尊称得是徐先生,而不是坎贝特先生。”

  微微有些起风,我黑色的长裙轻轻摆动,贴着小腿肚轻轻摩挲着。徐渊定定地看着墓碑,久久地沉默着,我没开口打破沉默,只是陪他一起静静地站着。

  “走吧。”不知过了多久,他转过头来朝我笑了笑,我能感受到他不一样的情绪波动,那样柔软而脆弱——不像他,却依旧是他。

  “父亲怎么死的?”我没动,看着那个名字歪了歪头轻声。

  “……出了一场车祸,肇事司机依旧没被抓到。”徐渊的语气很平常,“但无所谓了,没人在意什么所谓的真相。”

  “……怎么这么说?”我抬头看向他,他第一次躲开我的眼睛——眼神接触是一种交锋,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示弱,然而这次我没有任何恶意。

  “因为确实没人在意他怎么去世。”他顿了很久开口,“他们想要的结果是他去世,仅此而已,完全足够了。”

  “听起来颇不近人情。”我耸了耸肩抬腿跟在他身后。

  徐渊没回话,沉默着也带着我准备离开。只是没走两步,徐渊的脚步突然停下,我及时刹住才没撞上他去。

  怎么了还没问出口,我看见徐渊眸中不加掩饰错愕和惊讶。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是一个站在不远处抱着一小束白菊也看着徐渊的女人。

  女人约莫三四十多岁的模样,气质冷艳,风韵犹存,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妇人。她的眉眼同徐渊有六分像,尤其是那双桃花眼,虽然穿着简约的黑裙,却画着精致的全妆。她浅蓝色的眼眸映出一个冷漠的灵魂,红唇烈焰如火,而淡漠的眼神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徐渊,你也在啊。”我看见女人忽地笑了,高跟鞋踩着道上的石阶发出悠闲的“哒哒”声,语气柔和我听出来说的是法语,笑容温和但说的话倒是恶劣,“真巧。来看望那个混蛋?”

  “……是,母亲。”我倒是少见徐渊慌乱的模样,他甚至有些结巴,反应了一下才用法语回应,“我……不是……”

  “没料到我也会来看望那个男人吧。”女人上前一步,笑容慵懒随意,若不是我因为来国外修过些法语几乎会觉得是一场平常的问候寒暄,“今天休假?嗯?那么忙怎么有闲空来这?”

  徐渊后退一步,看样子是招架不住,看他这样主动颓败还是少见。

  我早该知道,徐渊这副样子是他可悲可怖的家庭造成的。

  “夫人。”我插嘴了,没有理由的,但原本我不应该插嘴——他们母子间的谈话又关我何事呢,“徐先生今天休息,也没耽误什么大事。”

  女人的视线移向徐渊身后的我,我顺势上前一步,位置有些微妙,因为我挡在了徐渊和女人之间。

  “杜怡,我是徐先生的文秘。”我笑了笑。

  “……朱利安。如果你已经看见那个墓碑,也应该知道我姓什么。”女人大抵没料到我懂法语有些讶异,不过很快恢复,眉眼弯弯,显出岁月的沉淀下来的温文美丽,谈吐也令人舒服,“你的法语说得很好。”

  “谢谢夸奖,夫人。”我微微笑笑。

  非常日常的寒暄,对方的笑容慵懒温和,和初见徐渊时一模一样,连压迫感都是一样恰到好处。对方最后晃了晃手里的白菊向我示意,她要同我们分开走了,我和徐渊目送她的背影,她手中的白菊在微风中微微颤抖着。

  “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回去的路上徐渊非常沉默,或许是窘迫,又或许是无奈,再或者在沉思,总之我知道,冷场并非他意,只是现在说不出什么缓和气氛的话来而已。

  “……一个恶毒的人。”

  徐渊的眼神没有看向我,他一直看着前方,直到坐上车才小声地回答我。他可怜的像只被训责的小狗,我想,他对他父亲这样的评价或许还算是轻了。

  “母亲呢?”

  “冷漠的人。”

  他回答我问话的格式不变,甚至没有再下一句,我知道他不想谈,但我问纯属是好奇心所驱。他肯定根本没料到他带我来此会遇见他母亲,他口中冷漠的母亲。或许他原本是有别的什么安排,只是遇见了他所害怕的母亲就都没有了。

  我真是好奇,什么样的家庭能养出徐渊这样的人。他对于他母亲的反应,还真是奇怪且有趣。

  但没来由地,也心疼他在他母亲面前茫然无措的模样。

  七:

  没什么太大的改变,徐渊仍是那副模样。温和、戏谑、得体、大方,就仿佛墓园的慌乱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我看得出他的伪装,太过显眼。

  又或者说是对此太有感触,装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仅此而已也极其费力。

  我有些疲惫地将包甩在沙发上又一头栽进柔软的沙发里,鼻腔充满了熟悉的棉麻布料的气息,有些安心感。我试着舒展下四肢,听见了关节的喀啦声,,浑身的骨头慢慢地松弛下来,这是我下班后为数不多的最开心的时候。

  “叮。”

  下班以后收到顶头上司的消息是我最郁闷的时候。我去够茶几上的手机,摁亮屏幕却发现并非是徐渊的消息。

  『姐,你最近怎么样啦?』

  是梁杜。

  『还好,只是忙了些。』我打字回复他。

  梁杜,小姨的儿子,也就是我的表弟。说起来要小我三岁,今年大概是大四了,小时候关系其实处得还算过得去,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的依赖我——或许是拿我当姐姐吧。是个相当阳光开朗的大男孩,活力、朝气,有着我从前不及的年轻的活力。

  『不会饮食还不规律吧?』

  『没,有按时吃饭。』我没什么波澜地撒了谎。

  『最近学习忙,才知道你换了新工作。适应得怎样,有没有碰到些什么烦人的家伙?』

  『没什么,都挺好的。别那么担心我,看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哥。』

  对方忽地没回话了,过了很久才弹出条消息来。

  『啊哈哈,是吗。』

  ……差点忘记了,当时杜岩的死讯被我们隐瞒下来,他当时高三,小姨不想影响他的心情,我去安排葬礼时对他说的也是出国玩几天。

  要论伤心,或许他比我这个亲妹妹还要更加伤心。杜岩待他也还不错,而他也足够单纯地认为哥哥是个极好的人。因此,他倒是忌讳讲起哥哥,是个会为杜岩感到难过的好孩子。

  『学习怎样?』

  『还不错!我最近在和朋友们忙一个课题。』

  话题不知不觉间被我转移到他的学习生活上了,他兴致勃勃地和我讲起发生的什么趣事,又或者是学习上碰到的一些困难什么的。我大多时候都在听他谈,偶尔发表一点点建议或者评论。

  眼里有光的年轻人还是很令人喜爱的,蓬勃的朝气令我羡艳不来,但相处起来很愉快。

  『对了姐姐,我们这边开了联谊会来着。』

  『有没有看上什么漂亮的女孩子?』

  『……别拿我寻开心啦姐姐!』

  后面附赠了一个生气的表情包。

  『也挺大了,从来没听说过有女朋友。喜欢男人啊?』

  『才不是!!!』

  我噗嗤笑出声来,反应确实很可爱。梁杜从来没传过什么绯闻,他有什么秘密总是会和我讲,结果从来也没听他提及过喜欢的女生,在别人早恋的年纪他的眼里也就只有学习。说实话我是有点担心的,仅限于担心,毕竟什么选择都是他的权利——不会真的喜欢男人吧。

  我揉揉眉心,有了哥哥的前车之鉴似乎也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我看了看时钟,时间有些晚了,与之恰好的是,对方发来的消息。

  『姐姐那边好像蛮晚了?』

  『是,你可以算算时差。』

  『那就早点休息吧!晚安。』

  『晚安。』

  我摁熄屏幕,从沙发上坐起身来摸到火机点了根烟,尼古丁总是令我能放松不少,夜晚在这栋房子里总是寂静得吓人,但昏沉的头脑会难得在夜晚变得清明些。

  “叮。”又一条消息。

  我摁亮手机屏幕,这回倒是徐渊的消息。

  很简短。

  『少抽些。』

  我把玩着沙发旁配套赠送的有些落灰的玩偶熊,没什么表情的抠下它的左眼——不出意外的,连着红绿交错的电线、导线,就像是真的血管经脉一般。旁边的小红点闪烁着安静地有节奏跳动,就像是心脏泵送血液的节奏。

  我朝着那只玩偶熊琥珀色的眼睛笑了笑。

  “谢谢关心。”




*未完待续

评论(7)

热度(11)